考古学家们需要回答,发现的是祭祀坑还是器物坑、火葬坑或其他?它们是活动的第一现场还是第二现场?为什么要祭祀?祭拜的对象是谁?祭祀程序究竟又是如何展开的?

由成都向北40公里,龙门山前鸭子河南岸,一座由众多古文化遗存分布点所组成的12平方公里的庞大遗址群,就是被称为20世纪人类最伟大考古发现之一的三星堆遗址。从三年前开始,考古学家们再次启动对这座西南地区范围最大、延续时间最长、文化内涵最丰富的文化遗址的勘探发掘工作。

截至2022年10月底,三星堆新发现的6个祭祀器物掩埋坑(下称“祭祀坑”)内全部文物和填土已经提取完成,坑底生土层完整露出,田野考古发掘暂告一段落。在考古大棚内,祭祀坑外,土遗址的收缩开裂和灌浆材料等试验仍在进行,等到祭祀坑壁土体水分蒸发,形成自然稳定的裂隙之后,再进行灌浆,祭祀坑内的土遗址保护工作将拉开序幕。

这次考古发掘成果已然丰富。据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三星堆遗址工作站站长雷雨披露,截至2022年9月,三星堆遗址新发现的6座祭祀坑共出土编号文物15000余件,近完整器4060件,其中包括龟背形网格状器、青铜神树残件、鸟形金饰片、金面具、大口尊和象牙等诸多造型夸张怪诞的器物。

三星堆祭祀坑平面分布图。
1986年的挖掘

三星堆遗址位于成都平原北部,距广汉市区约8公里,原本是三个一字排开的不起眼的小土包。1929年,当地农民淘沟时偶然发现了一坑玉石器,消息逐渐传开,当时的华西大学博物馆在1934年组织了第一次考古发掘。解放后,由四川省博物馆、四川大学历史系组成的联合考古队上世纪60年代再次发掘了三星堆遗址的月亮湾等地点,展现了三星堆遗址和文化的基本面貌,认为三星堆一带遗址密集,很可能是古代蜀国的一个中心都邑。

20世纪八九十年代以后,三星堆遗址迎来连续发掘时期。尤其是1986年,意外发现了两处填满宝藏的长方形祭祀坑,大量金属器出土,引起了海内外学术界对位于中国西南古蜀文明的重视。1988年1月,三星堆遗址被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发掘简报显示,1986年发掘的1号祭祀坑,坑口距地面约70厘米,最上层为深灰色农耕土,然后依次是灰褐色土、黄褐色砂土、黄色砂土、浅黄色粘土和棕黄色粘土。除耕土层,另外五层土均包含有陶片、瓷片等。学者考证,第四层出土的器物为宋元时期,并推测最下层两层粘土包含的器物为商代中晚期至西周早期。

进一步发掘查明,在长约4米、宽约3米,坑深1.5至1.6米左右的祭祀坑内,叠压300余件器物,以及十余根象牙、海贝和约3立方米左右的烧骨碎渣。器物投放有清晰规则,即首先放玉石器,后放金杖、铜人头像、铜基、铜尊等大型铜器,再倒入烧骨渣,最后放陶盏、铜戈等物。在坑内,器物主要集中分布在坑的西南、东南部,西北部较少,骨渣在坑内由南向北呈斜坡状堆积。

2号祭祀坑在1号祭祀坑东南30米处,坑口距离地面约半米,比1号坑长窄,但坑深基本相当,坑内填土均经夯打。2号坑出土的文物更为丰富,最上层有象牙60余根交错叠压,中层为大件青铜器,最下层为大量草木灰烬、炭屑,以及玉器和大量海贝,据统计2号坑共出土青铜器439件、玉石器131件。

两个坑内器物有火烧过的痕迹,且很多残损甚至被有意分离和破坏。考古学家们在比对器物纹饰和造型等特征发现,坑内出土的玉戈、玉瑗与殷墟妇好墓出土的有相同之处,铜罍与河北藁城墓葬出土有类似,尊的花纹形制也与安徽阜南月儿河段打捞的龙虎尊一致,由此认为蜀王国在二里头文化时期(夏至早商)即与中原有文化交往,在商和西周时期交往密切。但1号坑出土的长1.42米的金杖,雕有龙、鱼、鸟和人头的图案,2号坑出土的通高2.6米,双手极度夸张握成环形的青铜立人,通高3.96米、集“扶桑”“建木”“若木”等多种神树功能于一身的青铜神树和立于枝头的太阳神鸟,以及青铜纵目面具等器物,均为商文化所不见,填补了中国考古学和美学等诸领域的重要空白。

1986年,工作人员在三星堆遗址考古发掘现场2号祭祀坑内清理文物。图: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