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李玉珍(化名)隐约听见村头大喇叭传来广播,但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她打开“村民服务”微信群,弹出的第一条消息带着同样的困惑:“大喇叭喊什么呢?”随后一条24秒的语音说:“大家伙儿,河里涨水了,挺严重,现在已经往村里灌着,要求咱们大家伙儿有楼房的住楼上去,没有楼房的抓紧投奔老乡家,抓紧时间搬!”
此时是7月31日凌晨5时44分。
58岁的李玉珍住在河北省涿州市码头镇西刘庄村,经历过2012年“7·21”特大暴雨,她没想到眼下这场洪水更凶猛。西刘庄村紧挨大石河,是此次涿州遭受洪水最严重的地区之一。有水灾经验的李玉珍很警惕,出门一看,河水已经漫进前院门口。她赶忙招呼家人搬运地上新收的麦子,让年轻人带着家里80多岁的老爷子转移。“老人不肯走,说他活了八十多,多大的水都见过,没事儿。我就说,你不活年轻人还得活呢;我儿子才20多岁,他得活呀!”
眼见水不断涌进院内,几乎要进房门,李玉珍觉得水位上涨速度超过2012年。她一扔麦子,招呼家人、邻居赶紧上二楼。7月31日9点左右,邻里三户一共12人都躲在李家的二层楼上,此时水位已经上升到约2米高。
“没有电、没有水,我们12口子人。第二天中午,村里划着船给送来了四袋方便面、两瓶水和一些米,晚上又送了两瓶水。这点水也算是救了命,因为有孩子、有老人,要冲点奶粉。”8月2日傍晚,李玉珍在涿州市第三中学的受灾群众安置点对财新感慨道。
李玉珍回忆说,7月31日中午,码头镇受灾区域全部停水停电,他们在二楼等待了近48小时。借着时有时无的网络信号,她在村民微信群中不断求救。信息好不容易发出去,对方回复她“要按顺序来”。她说,西刘庄村离水近、水位深,也不在主干道边上,难救援。“咱们自个儿也知道,他们先救住得近的。”最终,三家人于8月2日脱困,被送往涿州三中。在那里,已经有数以千计的受灾群众聚集。多位受灾群众在现场告诉财新,他们大多来自码头镇,在涨水前几小时收到撤离通知,让他们“上二楼”或者自行前往涿州三中。
据河北省防汛抗旱指挥部消息,受冷暖空气和台风“杜苏芮”共同影响,自2023年7月27日,河北省大部出现强降雨过程,全省平均降雨量137.4毫米。其中7月29日8时至8月1日11时,涿州全市平均降水量355.1毫米,单日降水量最高达204毫米,最大降水量为两河村的435.7毫米,多个乡镇、街道降水量均超300毫米。本轮降雨过程持续时间长、累计雨量大、覆盖范围广、降水强度强,累计雨量、单站极值雨量和最大雨强均超过1996年和2016年极端暴雨过程。
除本地降水外,据河北省防汛抗旱指挥部消息,其境内拒马河、永定河、北运河还承接大量北京来水,主要河道共出现142站次涨水过程。河北陆续启用7处蓄滞洪区,发挥了显著的分洪滞洪作用,大大减轻了北京、天津的防洪压力。
位于首都西南的涿州市,境内有六条河流交汇,均承接来自太行山、燕山山区以及北京境内来水。其中永定河、小清河、大石河及北拒马河大量洪水下泄,从东西两侧对涿州城区形成“夹击”。河北省水利厅副厅长李娜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北拒马河上游来水最大洪峰达到4500立方米每秒,同时还有北京市的房山区琉璃河(又称大石河)和小清河来水,均超过3000立方米每秒,多股水头在涿州汇入,对涿州的防洪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8月1日15时,微信公众号“涿州发布”发文称,受上游洪水过境影响,涿州市河道行洪和城市内涝风险加剧,防汛形势严峻。涿州境内北拒马河、小清河、白沟河等多条河流流量较大,小清河分洪区、兰沟洼蓄滞洪区已相继启动。截至8月1日10时,涿州受灾人数133913人,受灾村居146个,面积225.38平方公里。
灾情严重,涿州市政府向多支救援队发函请求紧急支援,涿州市公安局官方微博也公开发文向外求援。水漫涿州之下,一场八方驰援的救灾大会战展开。
河北省涿州市在北京西南,北接北京房山区,东邻北京大兴区,是保定市代管的县级市,常住人口60余万。它位于一片冲积平原上,境内有北拒马河、永定河、小清河、白沟河、琉璃河、胡良河六条河流流经或交汇。
六条河流中,永定河在出北京后,流经涿州东北边界,最终注入海河;发源于太行山麓的拒马河自北京房山张坊镇入境河北时,分流为南拒马河和北拒马河,前者往南流经保定涞水县,后者往南往东流经涿州市。北拒马河自西向东也有一段分叉,流经涿州市一段漫滩行洪,河床摆动不定,形成大片洼套,遇洪水必淹。它在涿州地界又接纳了三条河流——胡良河、琉璃河(大石河)和小清河,其中琉璃河和小清河的上游在北京境内,琉璃河发源于北京市房山区霞云岭乡堂上村西北二黑林山,小清河发源于北京市丰台区长辛店镇羊圈头村,是一条间歇性河流,作为永定河的分洪道与永定河并行南流,在涿州码头镇小柳村汇入北拒马河。
北拒马河在涿州境内汇入白沟河,后者最终与南拒马河一起,汇入大清河。大清河再往南,则流经雄安新区、廊坊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