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自一个非常卑微的家庭。在澳大利亚读书时,我经常会被同学看不起,一提起印尼,他们就会说起巴厘岛爆炸。”印度尼西亚第二大风险投资公司Alpha JWC的联合创始人Chandra Tjan在雅加达摩登的办公室说道。
在不少西方人的认知中,印尼就等于旅游胜地巴厘岛,2002年10月发生的爆炸事件,仿佛梦魇一般。这场袭击是印尼历史上死亡人数最多的恐怖袭击,共造成202人死亡、另有209人受伤。2005年,巴厘岛又再次发生爆炸案。而在一些东方人的认知中,对印尼也难以摆脱华人的局限。每每提起印尼,必然说起历次的排华事件,制度上的歧视以及华人在当地艰辛打拼奋斗史。
但这个世界并非只有中西两个维度。在中美对抗、地缘政治复杂的当下、在新冠疫情后各主要经济体复苏速度不一的背景下,印尼作为东盟人口最多的国家,无论在政治经济,还是在外交文化上,正在以一种新的面貌示人。英国《经济学人》杂志早前指出,如今的印尼正卷入美国与中国之间的战略竞争,并且与印度及其他新兴市场一样,正在适应全球化及西方优越主义正在倒退的新世界秩序,而它的影响力可能将在未来25年内急剧增加,原因包括经济改革、民主和地缘政治等。
第43届东盟峰会9月刚刚在雅加达落幕,这也是印尼继2022年11月主办二十国集团领导人峰会(G20)以来再次主办国际性峰会。把中美放两边、东南亚放中间,宣导区域自信和合作是此次会议的主旋律。过往东盟曾被认为是国际关系的跟随者,而非制定者和执行者,但如今作为大国影响力落子棋盘的区域,正展现出越来越强烈的自主意识。
东盟现成员国包括印尼、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菲律宾、文莱、越南、老挝、柬埔寨和缅甸10国。2022年底,东盟“原则上同意”东帝汶加入。印尼总统佐科在今次东盟峰会上称,未来挑战更加严峻,东盟已达成共识,不成为任何大国争取世界影响力的代理人,要让东盟成为合作的区域。
作为东盟大国的印尼,人均GDP(国内生产总值)只有不到中国的一半,以往主要靠出口原材料拉动经济,但过去十年,印尼经济经历了巨大转型。尽管受疫情影响,但在基础设施大发展、自然资源产业下游化以及数字化战略的支撑下,印尼经济得以强劲增长。自佐科2014年10月上任至今,除受新冠疫情影响的年份,印尼GDP增长率基本维持在5%左右,通胀率保持在平均3.6%的较低水平,2022年印尼落实外国直接投资达456亿美元。
印尼与上世纪90年代和本世纪00年代初期的中国神似且形似,因此对试图寻找下一个中国和亚洲新增长故事的投资人而言颇具吸引力。研究机构中信里昂今年发布的一项针对印尼4400多名X世代(指上世纪60年代中到70年代末出生的人们)到Z世代(1997年到本世纪10年代初期出生的人们)的调查结果显示,当地强劲的经济结构性利好——人口红利、新兴中产阶级和普惠金融,将继续提振印尼的经济和消费。
财新过去一年曾到访印尼的爪哇、巴厘、苏门答腊以及苏拉威西等主要岛屿,走访多间印尼的本土独角兽企业和中国在印尼的投资项目,以及采访包括佐科在内的数位印尼政府官员,在采访中发现:消费、数字金融、科技和社交商务在当地呈现出巨大的增长潜力。此外,医疗保健和房地产等行业也正冉冉升起。
在当下印尼,无论中产阶级抑或政府官员,正展示出一派新的面貌。在接触的印尼官员中,他们普遍具有类似的特质:可以用英文熟练交流,正在学习或已然懂些中文,希望未来可以和中国打交道;对本国政治制度和经济改革充满信心,对企业和媒体等均保持开放态度;在国际场合积极拓展与各方合作空间,卖力行销印尼,吸引各国投资。
而之于中产或中上产阶级:他们大多接受过良好教育,有些更有海外留学背景;就像Chandra Tjan一样,他们具有使命感,也不讳言这是一种民族主义,有些人学成回国,希望抓住国内的发展大机遇;他们愿意消费,并不热衷储蓄,憧憬新的生活方式,他们工作并“不卷”,也“不躺平”,寻求工作和生活的平衡。
“最令我们印象深刻的是,印尼的年轻企业家充满活力。”在当地投资多家创投企业的香港维港投资(Horizons Ventures)投资经理康子萍向财新这样说道,“他们有志向、有能力,不仅拥有积极变革的力量,也在为本地创造新的工作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