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出五湖烟月味

　　文｜王焱
　　学者

　　年少时不懂喝茶，茉莉花茶尽管茶烟袅袅，清香袭人，但喝起来总觉得像是中药。“文革”中到陕北一个小山村插队，和刘姓老汉一家结邻。陕北农民那时生活很苦，刘老汉一家五口吃饭，常是一锅红薯叶子，外加两把高粱面。有一次我问老汉，他想过的最好的生活是什么样？我以为他会说每天吃红烧肉，没想，他思忖了半天说：“额（我）想每天吃完饭，喝一碗茶。”何其太雅!完全出乎我的预料。冬天回京探亲，按老汉要求，代购一块茯砖。老汉千恩万谢。他用一个搪瓷杯子缠上粗铁丝，放在灶火眼中，再放进一小块捣碎的茶叶，反复煎煮，直到茶水变得黑红黑红的，才取出啜饮。以后每天午饭后，都能看见老汉抽着旱烟，怡然自得地在太阳下享受着喝茶之福。诗人不知农家苦，陶渊明要是看见了，定会感动地说，此乃羲皇上人欤! 其实，陕北农民喝砖茶，是受北边蒙族游牧生活方式浸染。但游牧民族天天吃羊肉，喝茶是为了刮掉肠子上的过多脂肪，老汉天天吃糠咽菜，再刮油恐怕就要羽化而成仙了。陆羽的《茶经》里曾引前人之说：“苦茶，久食羽化。”友人大鹏说，老乡说茶好，主要有三大要素：碗大，色深，喝着烫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