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宗子
作家
穷人哭穷,富人炫富,若说言为心声,正是情理必然。哭穷引人怜悯,炫富惹人羡慕。同情和羡慕,都是人类的基本情感,天经地义到和黄鹂儿要春天鸣、黑知了要秋天叫一样,不能强分高下。但若放到诗文里头,则哭穷和炫富都不容易,后者尤其有难度。原因之一,在社会的偏见,人类总觉得同情苦难是高尚的,而钦仰富贵显得低俗,尽管心里都承认,富贵肯定比贫穷好,不是好一点点,是好到天上去了,连儒家圣典《周易》里都斩钉截铁地说:“悬象著明莫大乎日月,崇高莫大乎富贵。”其次,“诗穷而后工”虽然传为金玉之言,但翻遍中外文学史,似乎没人为了追求诗文之工而故意把自己整得很惨,文学史上的作家,大多数还是官僚和乡绅。官位高和有钱的作者,作品流传后世相对容易,因为刻书要大把花银子。既然富贵的作家居多,同类相轻,批评不免刻薄,以至于聪明的作家都不敢像今天这么倡言锦衣玉食的生活,而要躲躲闪闪,又美其名曰含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