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定见的哲学家

　　文｜徐友渔
　　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

　　上世纪80年代，启蒙风潮和“文化热”骤然兴起，庞朴先生和李泽厚、汤一介等著名学者一样，是开风气之先的人物和青年学子的思想导师。我们那时初登文化舞台，对庞朴先生的观点比较了解，对他的为人行谊也深怀敬意；但因为分属不同文化“山头”，再加上他治中国传统学术文化，我攻现代西方哲学，专业各异，所以，除了在一些公共场合偶遇庞先生，没有私下的交流和请教。

　　20世纪90年代初处于寂寞期，反而得到与庞先生密切接触的机会，我记忆深刻的至少有两次。一次是李慎之先生倡议和主持的小型聚会，专请庞先生来讲其“一分为三”的学说。庞先生慢条斯理，娓娓道来，把一个抽象命题和颇有异端味道的观念以讲故事、拉家常的方式，向我们做了介绍。说它有异端味道，是因为长期以来，不论在哲学教科书中、领袖语录中，还是政治教材中，“一分为二”都是不容置疑的铁律。我们还清楚记得，中共中央党校原校长杨献珍因想用“合二为一”对“一分为二”加以修正补充，就被批得死去活来。庞先生给我们讲解“一分为三”论时，异常平和，没有露出要针对什么的意味。我虽不很同意他的观点，但对他不但晓之以理而且动之以情的解说，达到了最大限度的“同情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