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刀尔登
诗人
鲁迅在矿路学堂上学时,读了严复译的《天演论》。《琐记》里写:“翻开一看,是写得很好的字,开首便道:‘赫胥黎独处一室之中,在英伦之南,背山而面野,槛外诸境,历历如在机下。乃悬想二千年前,当罗马大将恺撒未到时,此间有何景物?计惟有天造草昧……’哦!原来世界上竟还有一个赫胥黎坐在书房里那么想,而且想得那么新鲜?”
“悬想”,原文是assume(“be safely assumed”),同样有想象成分,“悬想”一词,使赫胥黎在中文读者眼中,立刻现出哲人的风度。因为我国传统中的哲人,特别是留意心物本原的那批,都是以悬想式的思维开始或结束的。形而上的精神运动,无论是否以客观世界为鹄,其实都在挖掘自己的思想能力。理性的尽头,想象的尽头,是形而上学的世界尽头。而没有长时期的专注,谁能将自己的尽头推至前人未至之境?所以,国画中的高人,都住在深山里,一庐一亭,独处而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