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闲人

　　文｜王一方
　　北京大学医学部教授

　　这是一个火车上捡来的故事。上月去广州大学参加生死学年会，临时决定坐高铁。车程过了大半，才注意到邻座是一位知识女性，一直在忙着码字写文章。余光一探，是临床医学的主题，于是主动亮明同行身份搭讪。

　　女大夫给我讲起一桩不久前她亲历的故事，情节如同小说一般。一对情深意笃的老人住在她负责的病房里。丈夫命悬一线，顽强苦撑，白发妻子侍候在侧，一只手紧紧握着丈夫的手，给他勇气与力量。终于到了启动CPR（心肺急救）的时候，丈夫要转移到“抢救重地，闲人免入”的急救室，两人紧扣在一起的双手却无法松开。于是，一个坚定的声音响起：“松开手，说你呢！”他们握在一起的手被硬生生掰开。沉重的大门“砰”一声关上了，半小时后，推出一具盖着白布单的男尸。老人的眼睛不曾闭合，手一直保持着半小时前握手的姿势。女医生愧疚地说：“当时我们不应该把老太太唤出去，应该让她陪伴着至亲的人，一直握着老头的手。或许老人会走得坦然、安详一些。”